“看,槐花开了。”
记得儿时,外婆总爱带着我在街头小巷中缓缓踱步。老家的绿瓦红砖柳树青苔都是那时的独特记忆。细细烟雨在槐花上敲击出脉脉清香,与空气中的水汽和绿叶的清新混杂一体,是我那时最喜欢的味道。
“槐花开了,一起去巷子口捡槐花吧。”每至春时,外婆总会这么跟我说,脸上似乎还带着少女般的雀跃。槐花御风而落,缤纷泼散在空中。轻拾槐花,细嗅芳香。瓣上似乎还盈溢着春日万物复苏的勃勃生机。小时候的我,并不懂得任何华美的辞藻,只能由衷地叹出一声“哇!”作为对大自然的回应。
外婆总会捎着我坐在家门前舀捣着槐花。外婆说:“以前的时候,村里的人们都这样,据说是可以散出香味。”听闻,我便总是特别乖巧地照做了。握着手中的木棒,在碗中毫无章法地捣鼓着,都快把碗敲出洞来了也见不到任何成效。我有些失望地看向外婆。外婆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我,握着我因用力而攥得发白的手,把头往碗的方向偏了偏,示意让我跟她学。外婆的手布满了操劳的茧,轻柔地摩挲着我的手,娴熟地带着我舀槐花。“舀槐花要有耐心”,外婆说,“左一圈,右一圈,再翻一下。”看着竹篱外的菜田和白云随着时间渐渐被染上醉酒似的酡红,总觉得岁月就像一抔沙一般,慢慢地从指缝中流逝了。
每次捡完槐花,餐桌上都少不了它的身影。外婆有哮喘,老家却没有抽油烟机,于是我总可以从餐桌旁望到厨房中的外婆在油烟中被呛到扶着灶沿低下头的身影。翻炒好比情感的升温,糖醋就似情感的蜜意,熬一盅汤,又何尝不是一份柔情?品着桌上的菜肴,闻着它们散发出的味道,抔总觉这不仅是菜香,不仅是槐花香,更是外婆心意的馨香。
每年踏青时节,我都会回老家探望外婆。外婆站在串串槐花下,苍白的发旋上落下几朵,依旧和蔼。我总会搬张藤椅坐在巷子口,看着月色伴着清冽之意浮掠过枝桠,感受着徐风携来的槐馨,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那个外婆还没老的时候。
折下一串槐花夹在书中,带回离外婆千里之远的家里作为记忆的碎片。我坐在书桌前,捧着槐花出着神。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氤氲的湿气弥散开来,浸染了手中的被压干的槐花。残香流转,清馨席卷,那个苍老却仍有活力的外婆又出现在我面前。
纵然年少时短,也有花好月圆。
但愿乘风去,寻花忆流年。